春节档情人节档刚过，离五一档暑期档还有很长一段时间，国产大片不太敢在本月上，于是引进片和各种小成本电影找到了可乘之机。今年的3月，就有两部大体量的引进片《神秘海域》《新蝙蝠侠》将要上映，让不少影迷兴奋不已，也令这个寡淡的3月院线，多了一点收入。除了大片外，本月还有一些小众文艺片被提上日程。其中有一部，上映7天了，没啥热度，也没啥票房（目前只有300多万），但它却在影评人小圈子里被传颂。去年入围了上海国际电影节的金爵奖，在当时可谓是一票难求。时隔大半年，它终于到了院线。遇冷是可以遇见的，毕竟是部文艺片，会去看的都是硬核的观众。可惜口碑出来后，豆瓣只有6.5分。这个成绩......冤吗？它是根据茅盾文学奖得主王旭烽的同名小说改编，出自她的长篇系列小说《爱情西湖》。这部小说以“西湖十景”为线索讲了十个爱情故事，《柳浪闻莺》就是其中一篇。西湖历来是才子佳人的故事舞台。电影中烟雨绵绵，水波粼粼，风景如画，一片江南好风景。正如苏东坡所写：水光潋滟晴方好，山色空濛雨亦奇。欲把西湖比西子，淡妆浓抹总相宜。
且看人物名字，垂髫、银心、工欲善，极其古雅。而三人的身份——两位女性角色垂髫、银心是越剧演员，男主角工欲善则是个给扇子作画的画家，同样是文人气息扑面而来。
为了不落入附庸风雅，选角占了大半功劳。据导演所说，从改编剧本到开机前确定启用的三位主演，用了二年多的时间。
垂髫（汪飏 饰）和银心（阚昕 饰），两位女主角，一位要“英气”，一位要“疏软”；一位是梁山伯，另一位是祝英台；一位求极致，另一位求安稳。她们互斥但互补，如同两生花。而男主角工欲善则是温文尔雅，略显阴柔，有点超然世外的人。这是从先天气质上就透出来的，而不是单纯从后天演出来。有意思的是，本片选择了很多女粉丝喜欢的郑云龙。一开始推荐这位演员时，导演戴玮是担心的，因为郑云龙其实是位挺阳光的大男孩，跟工欲善的忧郁气质截然不符，最重要的是，他没演过电影。当戴玮问郑云龙想不想演时，他毫不犹豫地答：“你敢用我，我就敢演。”最终得出来的效果大家都看到了，温煦有了，涵养有了。如果再添点脂粉，可以当女主来以假乱真了。
尽管本片争议挺多，但在选角上，大家都认为相当成功。除了贴近角色之外，他们都给人几分不那么现代的古典感。本片的时间背景并不是当下，而是上世纪90年代的江南地区。垂髫和银心是浙江嵊县知名的越剧演员，她们打小相濡以沫，一起唱戏，一起长大。两人演的《梁山伯与祝英台》有着别人没有的默契，如同《霸王别姬》中的段小楼和程蝶衣。不过，这对关系再好的两生花也会面临世俗的考验，比如户口和找对象。两人都想留在杭州解决户口问题，实现方式就是和当地人结婚或者被剧团钦点。男主角工欲善正是两人关系转折的关键。银心喜欢着工欲善，可工欲善真正喜欢的是垂髫。两人初识，垂髫的直爽让工欲善有些措手不及，但正是这别具一格，让他记住了这个女孩，并试着接近对方。两人某程度上是天设一对，地造一双，彼此多少有些不食人间烟火，对于所爱之事保有一份偏执。
在情感的表达上，本片也是细腻的。“扇子”在片中是一个很有趣的道具，它是表演道具，是梁山伯和祝英台用来既遮挡又暗示的物品，也是见证工欲善和垂髫的信物。扇子的留与还，是两人情感态度的流露，点到即止，无需多言。
不管以能力还是情感，垂髫都应该是留下来的那个。然而，事与愿违，最终留下来的是银心。她用的却是不太光彩的方式，利用关系获得了剧团的钦点的名额，还把垂髫眼睛有问题的事给传了出去。
男人和名额都给了银心。垂髫的人生忽然急转直下，离开了剧团，这对姐妹的感情也就这么散了。垂髫心有不忿，银心如愿却没以偿。生性不懂拒绝的工欲善，尽管口中没有拒绝银心，可他的心压根不在对方，而是在出走了的垂髫那。离开剧团后，眼疾越发严重的她到了徐州的一家盲人按摩工作，可是心还是想着有朝一日能继续唱戏。三人的心，都在别处。表面上看这是个传统的三角错位爱情，但本片其实重点并不是他们三人的分分合合，情感其实优先于情节，感觉先于理解。
电影中对于光的运用，给全片奠定了非凡的美学品味。一般来说，电影的第一组镜头就能瞥见导演的功力，还有电影的质量。本片第一个姐妹道别的镜头，里面色彩的调配，是在阴冷中带点清丽，一上来就给本片奠定了感伤的调子。从图中可见，本片选取的颜色大都是偏冷色。用视觉的色彩参与叙事，这是文艺片相比于一般商业片讲究的地方。
除了色彩，本片的音乐使用同样出彩，这离不开知名配乐家董颖达的助力。《柳浪闻莺》其实是一部配乐非常满的电影，人物的每一刻情绪波动，都在音乐中有所流露。她选用了有洞箫、钢琴、竖琴、小提琴、古典吉他、大提琴、长笛等乐器。
影片中“为她画眉”这场戏，董颖达为之创作了一首古典吉他作品，她在录音棚灵感闪现，通过让演奏家横放吉他模拟古琴的演奏技法，由此形成一种特殊的音色，达到东西方乐器融会贯通的境界。
如果你观看本片只是留意故事，而忽视了摄影和配乐，必然是不完整的。作为一部文艺片，它确实有太多值得细品的地方。最明显的就是里面的越剧唱段，能用一张电影票的价格，在影院中聆听大段大段的越剧唱段，这相当物超所值。当然，本片最大的不足在于唱戏时，演员对不上嘴型，这是出戏的地方。
越剧是电影中除了男女情感外最重要的部分，人物命运的起伏暗合着越剧的浮沉。上个世纪80年代越剧有过盛况空前的光景，但后来慢慢归于平淡。乡间戏有一段时间还是挺火的，后来也没有人去经营了，越剧的观众不断流失，这是那个时代许多传统艺术要面对的问题。
《柳浪闻莺》是三人情感纠葛的见证，也是唱给越剧的一首情歌。
如同《霸王别姬》《游园惊梦》等戏曲电影，“戏中人”是无法绕过的主题。
结局，已经失明的垂髫悟到了工欲善最初“第三性”的说法，“中国的扇子有些时候还代表了中国文化的暖昧，就像你们越剧中的‘女小生’那样，她是介乎于男性与女性中间的第三性。”
扮演梁山伯的“女小生”不是男的，也不是女的，也不是不男不女，她是超越男女，像是把男人跟女人揉成了一个更加纯粹的性别。
这里面既有陈凯歌《霸王别姬》程蝶衣和段小楼的情谊，更有徐克版《青蛇》白素贞和小青的眷恋。
垂髫以“白马非马”来形容自己。“白马非马”是个悖论，是公孙龙开的玩笑，她以此自比，不也是想说，到头来，一切不过是生活给自己的玩笑吗？
看不懂《柳浪闻莺》也许是好事，正如那句有名的话：“初见不懂剧中意，看懂已是剧中人。”